圣诞节蹭洋饭,同桌有两位法国女留学生。我问她们对中国大学生的看法。对男生的评价,这里就 pass 了。一则异性相吸,二则问话的是男人,她们自然讲些没油没盐的好话,“都很聪明”之类。对女生的评价,她们光笑不肯说。问不出来就骗,反正太座另有去处,不在身边。俺说: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我现在对一位美国姑娘有好感,但又觉得某个中国女孩也不错,想听听来自你们这一特殊角度的比较。她俩想了一下,说:中国的女大学生,好像还是些中学女孩,从思想到表情到动作都象,跟男生讲话还会这样(一位做了个歪头傻笑的动作)。
谈话至此,我不得不投箸停食,为女同胞辩护。俺说,这个动作是否可以作为“幼稚”的通行测度,我有严重怀疑。现在有些美国姑娘,跟男人讲话时,如果要强调语意,会突然一摆脑袋。这个动作最先是好莱坞电影里的,是睡在床上做的,当作高潮的暗示。后来洗发液广告也有了,取代以前那种脑袋慢慢转动、秀发轻舞飞扬的熟套。再后来就传到社会上。这一动作,作为复合性媒介符号,象征着对社会禁忌的颠覆。虽然这一颠覆的词句煌煌的宣言书下方,盖的还是国际垄断资本的徽章,但我们不能称它“幼稚”。
法国人都是“后”学家,俺也趁机耍一把。这使得她们的表情严肃起来,于是我们比较酸性地探讨了几句,达成的共识是:一,有文化的法国女大学生决不会做这种动作;二,如果美国姑娘有意识有控制地辐射自己的性感,那么这一动作是成熟的表现;三,如果是无意识的,则是对所处环境中矮化女性的文化因素缺乏反思,表明了人格发展的幼稚。
我嘴上为女同胞辩护,其实心里颇有共鸣。记得兄弟刚工作时,几位爱搅事的大姐来做媒。据她们讲,俺这号是京城里最吃香的王小五。男方父母在乡下,嫁过来等于没公没婆,家事自是娘子作主。而且北京人势利,很看重工作单位。一席话捧得俺轻飘飘,毫不犹豫开条件。我说:聪明漂亮之类主观色彩很强的要求,你们不好帮我作主,讲三条有明确客观标准的吧。一,不是独生女儿或最小的(这一条现在已经不现实);二,读书时当过班干部或团干部;三,喜欢体育运动,打过团队运动篮球或排球的校队,则最好。自己想想,就是扯到天边去,这三条也不算高吧?俺只想娶个比较成熟的老婆,器量足够大,不至于为点鸡毛蒜皮把老公关在门外——这城里,咱没娘家可归。
大姐们真有本事,按这三条把人找来了。一接触,怎么藏掉她桌上一个小玩艺儿也要唠叨半天?似乎那是出娘胎时嘴里衔的一块玉。问她当干部时,和同学闹了意见怎么办?告诉老师啊,她理直气壮地说。问她喜欢什么运动,说爱打羽毛球。问她打过双打没有,说当然打过。有一回,对面女孩撒娇,向俺这位的男伴嗲声嗲气的。她看得火起,对面女孩打过来,本该男伴接球的,她冲过去一记猛抽。几个回合下来,两位男生退到边线,男女双打变成两女独斗。她说一句,俺在心里打个叉。熬到约会结束,一眼望去,觉得她满脸七窍都挂着亮闪闪的大红叉,古话就叫“母夜叉”。
只为这“成熟”两字,浪费了兄弟多少岁月,更错失无数良缘,直到二十五岁高龄,才好不容易成了一头亲。同事们居然不同情,反笑俺结婚太早。俺只能说:二十五岁还算早?早知道结婚这么好,十五岁就该当新郎!一室愕然,然后哄笑,然后不再拿俺的“早婚”开玩笑。
当然,个人的事,再大再大也是小事,谈起这类话题,真正让俺感到有点难堪的是,东亚儒家圈里,为什么至今找不出响当当的女性政治家?
台湾的吕秀莲和大陆的江青就不用提了。越南曾经有位女政治局委员,但她是南方的,统一后,被北方的男人清洗了。今年(2002)韩国本想挑个女总理,却因张裳篡改学历(对她的指责,我只记住了一条:把跟普林斯顿大学没关系的普林斯顿神学院的学位改为普林斯顿大学神学研究生院颁发),没通过国会审查。至于北朝鲜高层,不论男女,大概没几个神经正常的。新加坡没印象。香港的陈方安生,虽是英国人培养,终是少点贵族气,甚至连中国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政治智慧都没有。如果是英国女人,肯定明确表示:为了交接顺利,可以再干一年或十八个月,然后坚决辞职。何必跟新主子搞七捻三,非要被人铲走。就算是为民主为自由什么的,也要讲究进退的尊严。
按社会发展程度,日本是最可能出女政治家的。但是那个田中真纪子,俺第一次见到她,就跟同事讲:这女人的外相肯定当不长,傻妞嘛。当然,她对我国特别友好,但傻妞的友好有什么用?谈判板凳没坐热,人已滚蛋了。
列宁引用过谢德林的一个寓言,说明跟蠢人交朋友的危险。农夫和熊交朋友,农夫耕地累了,在田头打盹。蚊子飞来骚扰。熊挥掌赶了几次,赶不走。看看蚊子又停在农夫脸上,熊举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下去。真纪子乱讲话惹恼了美国,她想调解气氛,去年APEC越南会议上扮作女佣,逼鲍威尔唱歌,还抱着吻颈子。老鲍心里肯定很尴尬。
真纪子的下台,名义上是挪用秘书工资,但党内大佬没一个为之说项,则是因为各国反映太差了。联合国外交官说到这位女士,背后都在摇头。河内的表演,成了国际笑柄。
反观英美,铁娘子撤切尔,希来莉·克林顿,前国务卿奥布莱特,那种见识,那种口才,东亚儒家圈里,真的没几个人比得上。新选出的美国国会历史上第一位女党鞭派洛西,可能差一点。派洛西长得好,身高骄人却肥瘦得中,她又注意穿着,望之风韵悠存。毛泽东有幸会见,肯定又是拉住手不肯放的。她的相貌,容易让人忘却她的智商。说不定历史会证明,这又是一位杀伐决断的女大爷——就象撤切尔竞选时,她的支持者举的牌子那样,“She is our man”。
就是我们的邻国印度,也出了位女首相英迪拉·甘地。她跟真纪子一样,同为相门虎女,但本事强太多了。余生也晚,不得一睹凤颜,但我知道,我国重归联合国后的第一次外交大挫败,就是这位女士的慷慨馈赠。
当年英迪拉初登大宝,就遇到东巴(现孟加拉国)和西巴(今巴基斯坦)内战。她旋风式访问美国苏联,跟白宫缓和关系,争取美国中立;跟苏联签了友好互助条约,钳制了中国。然后她首创“人道干涉”旗号(这不是美国的发明,科索沃危机时很多搞宣传的同志以此骂美国,那是把老美想得太伟大了,似乎每一种新思想都来自华盛顿——这也是崇美恐美的一种形式),堵住了西方国家的嘴,以解救孟加拉难民的名义进军孟加拉,肢解巴基斯坦。在即将完胜、容易头脑发热的时刻,英迪拉冷静撤兵,只要求巴基斯坦同意,任何第三方不得插手克什米尔。现在巴基斯坦穆斯林反美,说伊拉克不遵守安理会决议,你布什要打;印度不理睬克什米尔公决的安理会决议,怎么视而不见?但巴基斯坦政府不能说这个话。只在印巴两国间讨论克什米尔问题,是当年英迪拉允许巴基斯坦继续存在的交换条件。而肢解后的巴基斯坦,远非印度对手,这条件保证了印度将主导克什米尔局势。
英迪拉的运筹帷幄,如今已是外交经典。而当时我国的外交,还在中学生阶段。部长在联合国一通大骂:印巴分治是英帝国的阴谋,当前的战争则是受了美苏两霸的挑拨,等等,反正惟西方是问。安理会各国听了,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你们抽什么疯。连这种“革命外交”的创始人毛泽东都听不下去,批评是“书生办外交”,印度已经兵临城下,当务之急是为巴基斯坦争取尽可能好的求和条款,还有工夫骂人?
大家都这么幼稚,也难怪江青见到国家元首来访,一定要别人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她还要陪着讲女权。
儒家圈里难出女性政治家。这里不讨论这一现象的根源,这是个大题目,喜欢讲大道理的人可以写几十万拜。俺只知道,大学时代,按年龄讲,是性格定型的阶段。如果这时候仍然幼稚如中学生,将来至多就是给撤切尔拎个包了。
跟两位法国女留学生讨论完毕,俺举杯灌她们红酒。她俩则大赞北京出租车便宜,打个的就回去了,不必顾虑体内酒精含量的高低。俺知道,在这种不须很正经的场合,既俏皮又节制的男性可讲关爱语是:别担心,我在对面旅馆订了个房间,你就是自己开车,也没关系的。俺以前在酒会上听洋人说过。话已涌到喉咙口,突然想起自己毕竟是国家工作人员,生生又咽了回去。
所以,虽然想寻找东亚儒家圈的撤切尔,但最后还是要作自我批评。俺自己也不是个很成熟的难人。要我象真纪子那般开放,见了有魅力的异国异性,不管身份去讨好,兄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2002年12月30日)
2010年10月28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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