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上周在美国独立日贴了篇小吹捧东东,“新浪”那边就有人严肃质问:“不知道为什么在美国这样的天堂里,居然监狱里面人满为患!君子国美国为什么犯罪率远高于小人国中国?”XYY(毛孙孙、党宝宝、红愤愤、蠢货货四项选一)同志啊,如果俺像我党当年在延安那样热情赞颂美国泯注,你如此质问——考虑到党鸨妓者的天天诱骗——也还说得过去。可俺说的是美国负债经营发达、资本主义高度成熟,难道也是政治不正确?如果文章里讲了我国负债经营的状况是国人诚信程度的反映,那你觉得感情被伤害了——考虑到嘻嘻涕喂的日日毒害——也还可以理解。但文章里这样的话半句都没有,只是比较不同发展阶段。文章还说了,美国对信用卡的控制,曾经也是很紧的。XYY同志,你也神经太过敏了吧?干脆真的刺激你一下。世界银行和我国有关部门合作完成的一份调查报告估计,我国每年有七十五万人因污染而提早死去。请注意健康,当心受了精神污染而过早脑死亡。
俺通常不搭理这类无聊“评论”,没工夫。但牛博那边有位签名“鸵鸟”的好同志,在俺的《慕尼黑城里都是活菩萨》(谈斯比尔伯格导演的电影《慕尼黑》)下面,贴了他与别人的长长对话,声讨斯比尔伯格“苦心营造一个泯注外壳”、像我党当年在延安那样热情赞颂美国泯注。好吧,看在他这般辛苦份上,俺回答一次,谈谈正常人如何欣赏文艺作品。
可能有读者不耐烦了:吴某人,讲了半天,你那标题是什么意思,跟革命青年有什么关系?俺那标题,指的是不久前发生在重阳各部门间的一件趣事。这件事有趣就有趣在很好地说明了革命同志对待文艺作品的态度。
话说中科院有位何院士,那天应党鸨之邀,就陶金虎同志将自主创新摆在全部科技工作突出位置的最新指示,写一篇学习心得。在家吃罢晚饭,摊开一桌打印出来的网上同类文章,何院士摆下自主写作的侉模样。正在拼凑词句之际,突听隔壁房间小孙子背课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何院士抚掌大笑:有了,有了,这下我也创新了!不用偷搞党鸨了,何院士奋笔疾书,向重阳建议:立即在全国开展一场学习李白同志自主创新的宣传运动!西方人要迟至十九世纪才大致理解了地球上的水循环规律;而早在一千余年之前,我们的大诗人李白已经知道,是天上的雨雪落在青藏高原,融化后流入黄河上游,黄河的水是从天上来的。真是大长中国人民的志气,大灭美国和日本的威风!
重阳对何院士的建议非常重视,讨论后一致同意,交宣战部筹办,作为当年宣传主题。刘部长立即组织了拧民日报、新花社和嘻嘻涕喂的庞大写作班子,全力投入。整理材料的初步结果令人振奋:李白到过贵州,那是陶金虎同志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啊!据说李白离开贵州后去了马鞍山,宣战部请马鞍山市委了解李白近况,不是党员的突击发展入党。马鞍山市委倒是很谨慎,按组织程序作了背景调查,居然发现大问题:李白去贵州是流放,因为他参与了分裂重阳的罪恶活动!永王李璘打着讨伐安史之乱的“爱国”旗号,不待重阳批准就出兵东进。李白应征投靠,还厚颜无耻地吹嘘什么“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之二)。刘部长一见“胡沙”两字,唬得一跤跌下椅子,捶着地板大叫:停,停,停!
这下把何院士也吓坏了,赶紧去翻小孙子的课本,看看李白那首《将进酒》到底写了些什么。原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句后面,跟着的竟是“奔流到海不复回”!何院士擦擦额角冷汗,舒了一口长气,再次奋笔疾书,向重阳建议:立即在全国开展一场批判李白“伪科学”的宣传运动!什么“奔流到海不复回”,分明违背了科学界早有定论的水循环规律!黄河水流到海里,还是要蒸发,还要再到天上去,其中一部份还要降雨成为黄河水,怎么会“不复回”呢?
这次重阳让刘部长先调查。调查组发现,李白确实一贯宣扬“伪科学”,什么“白发三千丈”(《秋浦歌》),什么“燕山雪花大如席”(《北风行》),全是毫无科学根据的胡说八道。但是,但是,闵则江同志访问古巴时,曾有“次韵党朝诗人李白早发白帝城书赠卡斯特罗同志”之举,诗曰,“朝辞华夏彩云间,万里南美十日还。隔岸风声狂带雨,青松傲骨定如山”,不少省市还把这首诗放入中学课本。小孩子记性好,他们仍然记得,李白是梳头公公肯定过的人。批判李白,政治影响不好吧?
调查组还意外发现,这首诗一见报,外事部门跌碎眼镜无数。那位最喜欢考问下属各国常识的前部长,好一阵子不敢开大牙,担心一被考问,下属会有不恭联想:那首诗是写给古巴领道人的吗,古巴不是北美洲国家吗,什么时候跑到南美洲去了?认真学了这首诗的学生,高考时考地理,会不会在送分的常识题上也丢分?其实,只要问一下外交部随从人员,让他们建议,将“南美”换成“拉美”,意思就全对了。虽说改成“拉美”,平仄还是不对。“美”字的位置,应是平声,现在用了仄声。调查组报告这一部分,刘部长放入绝密文件柜底层,然后将钥匙丢下抽水马桶。
可怜的何院士,两次漏夜上书,两次不了了之。也幸亏是不了了之,林兆华导演的歌剧《诗人李白》在北京得以顺利排练,尽管该剧开场就是李白分裂重阳后乘舟流放夜郎(贵州)。上星期六(7月7日),《诗人李白》(Poet Li Bai)在美国丹佛市的中城歌剧院首场演出,美国报纸好评如潮(于是新花社妓者和XYY们又要写革命大批判东东了)。
其实何院士和刘部长都是没事找事。文艺作品嘛,你就当是文艺作品。你不必像何院士那样,用他理解的所谓“理性”来分析;你也不必像刘部长那样,用他坚持的党性来判断。你就正正常常拿出人性来,从感情上体会李白的《将进酒》,在审美上欣赏其诗句之雄奇,足够了。至于李白到底是自主创新还是宣扬“伪科学”,除了那些满世界见到敌我矛盾的革命同志,who cares?就算李白参加过分裂重阳的政治活动,那又怎么样?世界上多的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故事,你要看李白的诗歌在流通过程中实际起了什么作用。难道真的有谁读着《永王东巡歌》去造反不成?如果现在仍有人读这些诗,感佩的只怕还是李白那种为国效力的急切心情。
《慕尼黑》是一部商业电影,斯比尔伯格有投资要回收的。他用一种折衷的方式讲了一个可能激起强烈感情对立的故事。你可以分析他故事讲得怎么样;拿着放大镜找意识形态,那就神经过敏了(虽说过敏了有助于报考何院士的研究生或宣战部的公务员)。斯比尔伯格又不是八一电影制片厂培养的。就算八一厂的导演,紊革时也被斗得半死,斗他们不拍猪旋律,却拍犯党大毒草。就算斯比尔伯格“苦心营造一个泯注外壳”,又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他还能像梳头公公那样,套用前人几句诗,也要苦心营造一个反美核心不成?那该是革命同志的强项嘛。
放松点,“鸵鸟”同志,世界上的“牛鬼蛇神”早让紊化大革命扫荡干净了,不用你整天绷着个革命警惕性。你看俺这篇东东,随意吧?就是逗逗乐子,没一句是正经的。
最后给鸵鸟同志解释一下本文标题的由来。来自杜甫的《春日忆李白》: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白也诗有敌”的“有”字位置,应是平声,现在用了仄声。当然,这是学的梳头公公。不好意思,公公破了李白的格律,俺只能破杜甫的了。
(2007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