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7日星期三

吴澧:“留日的学生抗日,留美的学生亲美”

“留日的学生抗日,留美的学生亲美”,是否如此?这让笔者想起从前美国外交界流传的一句话:俄国专家反苏,中国专家亲华。

中国人现在也开始表现出由个人利益主导的感情多元化倾向了,特别是那些留在美国的人。他们对美国的感觉,大概主要还是由自身状况决定。

比如,我见过一些体育明星,都很喜爱美国的平淡生活。说以前在国内时,困扰太多,上街都得戴墨镜,还常被领导强迫入党。反正美国人最喜欢体育,偶而有点失落,只要讲一声自己曾是哪年哪项的世界冠军,听者一定大呼小叫,虚荣心依然充份满足。

成对比的是,不少画家觉得投错了地方。有谁说得出活着的美国著名画家吗?普通人只知道在报上画漫画的。画家们流落纽约街头为游客描肖像;而他们在国内,就算轮不到在北京开展览,也常被各地旅游局请去吃土产拿红包。也有象丁绍光、陈逸飞那样画出了几百万美金豪宅的,但这是极个别极个别。

还有一些读文科的同志,跟的教授是美国左派,他们整个“学术”积累是构筑在反美基础上的,例如刘禾、崔之元、刘康(和李希光一起编《妖魔化中国的背后》的那位)等人。反美是他们在美国大学的生存之道,也是他们在国内获取影响的进身之阶。

外面的人可以自由说话,回国的则有个“政治正确”问题。美国现在是我们学习追赶的榜样,美利坚的今天,就是共和国梦想的明天。最反美的人,他的最高愿望,不过是中美两国换个位置。说美国好话,压力并不那么大。痛骂日本则是现在革命人民可以公开反对政府政策的唯一合法渠道,有情绪要发泄,不管什么来由 ——读不上学校,找不到工作,受不了腐败,等等——都可以借着什么事件,包张“爱国”手纸,扔进“反日”茅坑激公粪。留日的人,嘴上就要站个岗了。其中某些人,或许正因为留日,而要表现得特别“反日”,生怕自己有“汉奸”嫌疑呢。

中国人多的是墙头草,心里藏着个小梅兰芳,今天刮阴风,他是演女人,明天刮阳风,他是男人演。如果有办法去掉这种不男不女的二尾子习气,我很怀疑,留日的学生真的那么反日。

伟大领袖皮主席曾经教导我们说:“我们空菜党人好比种子,女人就是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和那里的女人结合起来,在女人中间生根开花,”男人对一个地方的感觉,跟当地女人对他们的态度大有关系。美国那些“亲华”的中国专家,跟华人女子多少有点罗曼司的(美国顶尖大学几位最著名汉学家的夫人都是华裔)。听着咱们姑娘的嗲声嗲气,“你的蓝眼珠好-好-好看噢”,心就软了。日本女人好像对中国男人很不错。中国男人还是比日本男人要高大一些,形像好一些。听驻日的朋友讲,每到情人节圣诞节,他们接卡接到手软。在日本女人眼里,中国男人跟西方男人一样,都是外国人,过得是洋节。这点平等,自己同胞倒未必给你。

笔者一向认为,推动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被压抑的力比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看看老一辈留日学生,郭沫若,周树人,郁达夫,他们反对日本政府的侵略政策,但对作为一个 country 的日本, 都很有好感。对日本女人则是份外有好感。

美国女人与中国男人之间,文化差距就比较大了。但美国是一个如此张扬个性、如此开放的国家,你可以反对西方文化,可以反对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要反对美国的生活方式,却实在有点难。因为不管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在美国几乎都可以如愿以偿,只要你自身的条件还算合格。这包括吃中国饭、读《人民日报》、看CCTV、每天寄思想汇报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纯洁生活。

如果你想过有文化的高雅日子,美国虽然出全世界最烂的书、最烂的电影,但美国也有的是全世界最好的书、最好的电影。电影大家看得到,谈小说吧。在美国,就算随手拿本上不得文学殿堂的通俗故事,比如 Elmore Leonard (他的《Get Shorty》曾拍成电影《黑道当家》)的罪案小说,里面的枪手,对人性的深刻认识,都要远远超过咱们主旋律作品里的省委书记。

如果想过闲适的家常日子,即使是纽约这样的大都市,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新泽西的农庄。橡树林里小溪旁,扒堆树叶生个火,烤起牛肉鸡块,阖家吃野餐。头上知更鸟在唱歌;脚边蹲有小松鼠,傻呼呼望着你;一百米开外,鹿群走来走去。

就连咱们的驻外妓者,任满不回国的,也能在华文报界找到工作。港台报纸的北美分部,差不多要被大陆人接管了。他们写个社论,留在新花社的老同学收进内参,当作海外舆论送上去,影响还比从前大。熟读列宁“党性宣传”新闻理论的宣部下属,都可以在美国干老本行,过舒服日子,何况其他专业?

或许中国现在更容易发财,或许中国人的政治抱负只能在中国施展,或许这片土地与中国人的生命底色更匹配。从美国回来的人,忙碌之余,回忆起新大陆的自由时光,却是难免有所怀念的,不管交还移民局I94登记卡时是如何坚定。即使那些曾在他乡受过心灵创伤的人,也是如此。

至于笔者自己,装深沉之外,最怀念美国的,还是走进厕所总有手纸,方便时真方便。美国也有在厕所门口卖东西的。但那是高级宾馆,侍者托着一盘小瓶香水。形式上还不是卖,你拿一瓶,放五元算小费。象咱们这样拉住内急者裤子卖手纸的,西方人一看:“哈,中国到底还是第三世界”(人工太便宜了)——在新建的高楼大厦和霓虹灯之下。

(2003年3日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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